清晨的风裹挟着江城的湿气，掠过万州体育场锈红色的钢架。看台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露水，像撒了一把碎银。老周握着竹扫帚，一下下扫过泛黄的塑胶跑道——这是他退休后第三年，每天必做的功课。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，混着远处长江的涛声，成了这座巨型建筑的晨曲。

十年前，他还是体校的教练，带着一群毛头小子在这里训练。那时的跑道还是煤渣的，每到下雨就泥泞不堪，孩子们摔得满身是泥，却笑得比太阳还亮。“看，那就是我们的目标！”他指着主席台上的冠军奖杯，声音洪亮。如今奖杯还在玻璃柜里闪着光，孩子们却已散落在天涯，有的成了老师，有的做了商人，偶尔回来，还会摸一摸跑道上的刻痕——那是他们当年用钉鞋划下的“奋斗”。

正午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，几个年轻人抱着篮球跑进场。他们的球衣被汗浸透，贴在后背上，勾勒出年轻的轮廓。小林擦了把脸，抬头望向观众席：“哥，你说我们能打职业吗？”旁边的队友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先赢下这场友谊赛再说！”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，混着他们的笑声，惊飞了栖息在看台上的麻雀。这些声音，和老周的扫帚声重叠在一起，成了体育场的呼吸。

傍晚时分，灯突然亮了。橘黄色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场地，像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纱。今天是万州区中学生田径锦标赛，看台上挤满了家长和孩子。一个小女孩攥着妈妈的手，眼睛盯着跑道：“妈妈，我要像姐姐一样跑第一名！”妈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会的，我们家宝贝最棒。”发令枪响，运动员们如离弦之箭冲出去，观众的呐喊声震耳欲聋，连远处的长江都仿佛在回应这股热情。

夜幕降临，体育场渐渐安静下来。只有几盏灯还亮着，照亮空荡荡的看台。老周坐在台阶上，掏出一包烟，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。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这里夺冠的场景，想起学生们毕业时的拥抱，想起今天那些孩子的笑脸。风又吹过来，带着江水的腥甜，掠过他的白发。他知道，这座体育场就像一座桥，连接着过去和未来，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和希望。

明天，太阳会照常升起，风会再次吹过，年轻人会继续奔跑，孩子们会继续追逐。而万州体育场，会一直站在那里，像个沉默的巨人，见证着城市的变迁，记录着每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瞬间。